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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水水星被阿时手指触碰的一瞬间,感觉阿时仿佛瞬间抽走了自己的时间。

眼见着客人就要进来了,水星收了收心思,准备去倒水。阿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向了门口,把人带进来的时候水星也刚好把水杯放在了玻璃桌上,水波还在轻轻晃动,再抬头时正好对上熟悉的白大褂,以及男人平凡但掩不住疲倦的脸。

“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而且没能找到出去的路刚刚看到门口的灯是亮的,所以就冒昧地过来打扰一下。”医生略带歉意地解释。

“我们这里是预支铺,跟你一直以来熟悉的那个世界多少还是有些差距,只有想要改变自己现在的人生的愿望强烈,不计代价的人才可以进来。您看,您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呢?”阿时难得介绍的时候多说了几个字。

“这样啊”医生低头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没有弯起来的缘故,这个笑看上去竟然带了一点苦涩

“我最近大概确实是遇到了一些问题。”

水星来预支铺的时间不长,但足够让她知道时间的思维是独立于主人的,而且时间本身不受主人身体的局限,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狗的时间从一开始就能听懂那个男孩说的话,所以才会替它愤怒,又替它不公。

但是也有的时间也随主人,就像这个医生,他看上去谦逊有礼,他的时间也安安静静的,并不多话。

然而水星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医生时间沉默中的情绪,不是平静,也不是礼貌,而是

——心疼。

它们在心疼自己的主人?

阿时当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她轻轻地将水推到医生手边。

“谢谢你”医生再次笑着道了声谢。

“您看上去不太好,遇到了什么问题方便告诉我们吗?”阿时即使是在安慰人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很难让人觉得亲切。

“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只是想能帮助您,因为感觉您是个好人”水星看医生轻轻皱了皱眉,忍不住接道。

像是被水星的话安抚到,医生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抬头望了一眼水星

“谢谢您。”

医生轻轻的缓了口气,才张口说“你们看到了,我是一个医生。”

“我今年二十九岁。但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不要紧,”阿时又笑了笑“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医生点了点头,水星不知道医生是否真的知道阿时的意思,但医生好像的确放下了心来

“十几年前,我们流行过一种叫非典的传染病,嗯”医生顿了顿,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解释非典的含义。

阿时点点头,温声道“我有听说过。”

医生这才接着说

“那时候我妈妈染上了,被送进了市医院。我趁着大人们没注意偷偷跑到医院楼下去,想要看她。”医生开始有些出神,像是在回想。

“但是我没看到。只看到好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来走去。”

“后来抗击非典成功,我妈妈活着出院了,但有些后遗症——股骨头坏死,大概就类似于残疾,但比残疾稍稍好一些,不至于完全不能动。虽然这样,我还是很庆幸。”

“可爸爸不是,爸爸照顾了妈妈几年,然后他们离婚了。”

“那一年我升高二,把自己的文科志愿改成了理科——我决定学医。”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一点头,咬了咬嘴唇,好像是一个成年人回想起自己儿时拯救世界的豪言壮语,觉得有几分难以启齿。

“我想,少让一个妈妈失去她的儿子,少让一个女人失去她的爱人,少让一个孩子,失去他的家。这也算是我能想到的,最伟大的活法了。”

“其实我本来是想学文学的,我一直很喜欢小说,结果自那以后‘弃文从医’了。”医生说着,低低地笑了。

“后来我娶了我的太太。我太太就是出版社的编辑,喜欢诗和阳光。我大学五年结束之前,妈妈身子就不行了,她想看我成家,于是我顺着家里相亲,很幸运的第一个见到了我太太,学医的好像自很久以前就跟学文学的很有渊源。”

“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在读研,我告诉她,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她向我道歉,说没有办法等我了。”医生说着眼圈有些发红,水星伸手递了一张手绢。

医生看到这有年代感的物件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以为只有她们那辈的人会用这些东西。”

水星知道,这是说他的妈妈,不禁心头为之一动。

“这里跟你们的那边的时间流逝方式有些差别,你们以为的几十年对我们来说可能就像昨天,跟不上潮流也是常有的事。”阿时解释道“您继续说。”

医生点了点头“妈妈走了以后,我干了很多事情,两年的研究生,两年的交流实习,两年的上岗培训,想来今年,是我正式当医生的第五个年头了。然后如你们所见的,我们的城市爆发了瘟疫。”

水星和阿时看了看彼此——这她们倒的确不知道。

阿时之前为了转移话题说的话的确没错,预支铺跟外面的时间流逝的确不太一样,倒不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这类的速度不同,原因很简单——这条阿时打造出来的街道,看上去虽然与外面别无二致,但其实只是个幻想,是仿造的世界,因人而异,来的人熟悉什么样的场景,那么他看到的就是什么样的场景。但幻象只能仿出样子,仿不出生机,所以平常只要阿时不直接去连接外面,在这条空空的街道自然不会有什么时间概念。

水星现在甚至忘记了自己来预支铺多久了,当然对外界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但是这个瘟疫,她却好像隐隐有点印象,可能是刚死不久对自己原本所处环境还没有完全斩断的牵挂。

像是看懂了二人眼里的陌生,医生抱歉的笑了笑“你们可能也不太知道吧,就是一场炎症。传染性很强,发病率比较快的炎症,而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药物医治。我是第一批的志愿医生。”

没有人出口打断,医生一停下来整间预支铺就安静的吓人,这是很少见的,罐子里的时间通常看见新的人走进来,会忍不住跟新的时间叽叽喳喳的小声吵闹起来,自从被阿时提醒听时间说话以后,她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少见的是,此时此刻,店里储存的时间,竟然没有一个张口。水星几乎感觉到时间们屏息注视着医生的样子。

医生自然不会知道这诡异的安静意味着什么,他继续说道

“因为是在我们城市爆发的,我们这个示范综合医院义不容辞的成了一线。我们科室包括我在内,十二个人,全员留守。危重的人太多了,呼吸科的顾不过来,我们平时就帮忙盯着些。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毕竟没那么权威。”

医生说着低了低头,水星顺着医生的目光看见了医生外套上缝的医院名称和一行小小的——眼科

“老人的抵抗力太弱,我们又一直没有找到病源医院每天都有人去世经常有人表示不满,我每天都能听见拥挤的医院,嘈杂的呼救和谩骂声,大家都太惊慌了。”

“谁不是呢,我们不慌吗?”医生低头笑了笑,嘴角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了,声音却仍然温柔,温柔又疲倦。

“可我们是医生,我们是这座城市的希望,我们都乱了的话谁来撑起她们呢”

“于是我们反复说,我们正在加紧研究,不要拥挤,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有序送医,避免人多更容易被感染”

“没有人听?”水星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东西。

“她们没有错,只是太害怕了我们身后没有支持,物资迟迟不到,其他城市的医生源源不断地赶来,但也只是陪我们进了一座看不到尽头的地狱。终于有一天,我们的病人不再相信我们了。”

医生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水星这才看见医生的手,厚重的白色纱布仿佛还在微微渗血。

“我的护士和我的病人为了阻止这场暴动,付出了比我要惨重得多的代价。可我却是个废人了。”

水星嘴巴涩得紧,胸腔有什么东西几乎快要爆炸了。

“不过还好,这不太影响我们的工作,只是以后我可能没办法上手术台了吧,也没办法留在医院”

“你来这里是”阿时也少见插口。

“我想要预支时间,把我未来的时间预支到现在,可以吗?”

“代价很大。”阿时提醒道。

“没关系。”医生坦然“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直到医生走了后的很久,水星心底的寒意还没有褪去,她突然庆幸自己在预支铺中,在时间的尽头,虽然看不见烟火燃烧时的璀璨,但好歹也不用承受美好燃烧后的灰烬。

她也突然理解了当初问阿时为什么不多将街道与外面相连,就当看看电影度日的那个时候,阿时回答说的话。

她说“人间,没什么可看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决心不再想这没有结果的问题。

“可是阿时,时间怎么预支呢?”水星刚刚强制性把注意力转移回来,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你的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而如果又预支了二十四个小时,你就拥有了四十八个小时,但这是你一个人的四十八小时,所以在旁人看来,你只是行走和工作效率比平时快了一倍,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阿时解释道。

水星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这样也可以吗?”

“不可以”阿时回答道,“要是有人把这用在比赛,用在考试,用在其他地方,人类的生活秩序就全乱了。”

阿时说的认真,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在说和正在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那你?”水星疑道。

“还做了这场交易?”阿时替她问完。

水星点了点头。

“这不是没有用在其他地方吗,偶尔一次,”阿时眨了眨眼,神秘地说“不要说出去哦”

水星暗暗吐槽“我倒是跟谁说去啊”

阿时顺手打开自己手上的玻璃瓶,医生刚刚作为交易被扣下来的时间也走了出来,先是在水星面前停住,闪了闪光,像是在打招呼,水星伸出手,轻轻捧过来

“这是干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听见呢?”

时间们突然跳跃了起来,像是吓了一跳,水星扬起了嘴角,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嗯?”

“你能听见我说话?”医生的时间因为沉默惯了,也没发现阿时和水星有什么异常的,于是直到现在才发现眼前的人居然可以听见它们说话。

水星笑着点点头。

“谢谢你。”原来时间也会因为很久没说话而嘶哑。

水星心里想“它们又没有器官是把自己当人了吗?”

还不待水星回答,就见到阿时一推手把时间送出了预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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